自中秋回來後就悶悶不樂的淩淺甚是嚇壞了傅晴和淇淇，兩人經常紮堆討論該如何降住這千年老妖，別看淩淺平時斯斯文文，安安靜靜的樣子，要是遇到不順心的事，一句句溫潤如玉的話隨隨便便就能把人給噎死。

傅晴無奈嘆息：“自長大以來就沒倒追過男人，沒法感同身受。”

淇淇面色猙獰：“給我閉嘴，宿舍三個老處女連初戀都沒交出去，你有什麽資格說話！”

傅晴投降：“好啦好啦，朕知道你們涉水不深。”

這時，床鋪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聲音，“有時候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

都說了鎮壓不住這千年老妖了……

淩淺懨懨趴在桌子上聽著《廣告學原理》，一堆又一堆理論，左耳進右耳出，圓珠筆在書上亂塗亂畫，虛老師有條不紊的聲音籠罩著整個教室，她在想，課堂上如此謙和的一位老師，為什麽……課後說話就夾槍帶刺，冷漠到拒人於千裏之外，表現得像完全不相幹的兩個人。

“淩淺，課後留一下。”

發呆到快要睡著的淩淺突然被點名，騰地一下擡起頭，楞是讓後面舉手機拍幻燈片的同學在拍下那一刻，照片印著淩淺大半個人頭，後面的同學齜牙咧嘴想要重拍時，幻燈片已經跳到下一頁。

後桌傳來很是氣憤的摔書時，淩淺不解轉頭。

“學委，你要睡覺就坐在最後一排。”

淩淺聽虛老師的課坐在第一排已經是慣例，只是今天她時而長籲短嘆，時而捶胸頓足，時而怏怏不樂，負面情緒已經傳染到方圓十裏了。

淩淺抱歉一笑：“對不起啊，我課後問老師要課件吧。”

課後，淩淺慢吞吞收拾東西，看著虛老師漠然的臉，有些躊躇不前。

很早以前，她就後悔了，她這個挨千刀的，竟然真的在那種情況之下兇了虛老師……

是的，開了一個小時送她回家，到家的時候虛老師說的“原來這就是你眼中的幾步路路程”嘲諷的意思，說的好像淩淺故意制造兩人相處時間似的。當時淩淺真的被虛老師一系列冷言冷語氣急，才會吼出“別以為我喜歡你就覺得我好欺負”的話吧。

“劉瀟在Z大新聞研究所，她讓我過去順便帶你，收拾一下東西吧，把你周六日的活動都推了。”

“咦？嗯嗯，好，我知道了，謝謝虛老師。”淩淺忙不疊應上。

“還有……”虛零境頓了頓，“我沒覺得你好欺負，我只是不想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在宿舍人激烈討論王寶強離婚事件時，淩淺無精打采躺在床上，他……回應了後一句，那前一句呢？恐怕石沈大海。

雖說七月流火，但Z市卻是中秋過後才轉涼，虛零境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撐著車窗邊沿，修長的手指沒入發間，車外涼颼颼的風瘋狂的灌進來，車內充斥著狂風撕裂的聲音，他惺忪的雙眼像蒙了層霧，很是神秘，也很是令人著迷。

淩淺緊張的拽著安全帶，眼睛時不時飄向駕駛座的人，他好像很累，可是這樣慵懶的樣子卻很讓人著迷。

淩淺鼓起勇氣開口：“虛老師……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會開車，唔，也帶了駕駛證。”

虛零境掐了掐眉心，忍著睡意加速，淩淺看了看路標，知道虛老師要駛向服務站。

停車，淩淺跟虛零境換了位置，虛零境站在車門旁，靜靜看著淩淺垂著頭調座椅，雪白的脖子過於纖細，仿佛一掐就斷，他低聲道：“對不起，我疲勞駕駛。”

淩淺聽到虛老師帶著歉意的聲音，耳垂微紅，小聲回答：“沒事，只是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很危險的。”

這樣自然的柔聲叮囑，讓虛零境微微楞了一會，見淩淺並沒有什麽異樣地扣上安全帶，一聲“嗯”輕輕的，湮沒在汽車的發動車中，吹散在濕潤的空氣中，淩淺沒有聽見。

虛零境上車貼心開了導航，放下椅子，不一會兒便呼吸平緩，睡過去了。

淩淺關了音樂，緩緩把車開出服務區。

到達W大新聞研究所時，虛零境還沒醒，淩淺卸了安全帶，轉向後座拿了張毯子，準備蓋住虛老師身上時，虛零境的眼一下子睜開了，嚇得淩淺僵持著手，不知是放下還是拿開。

虛零境半闔著眼，橙光旖旎，氣色慵懶，竟生出幾分妖孽姿色來。他接過她手中的被子，放在一旁，難得有些笑意看著她：“新手？”

嗯？淩淺沒把持住看呆了，聽到聲音才回過神來，臉有些燙，有些不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方向盤有兩窩濡濕的地方，她壓了壓額前散落的碎發，咬咬唇：“有些緊張。”

怕車開的不穩，導致你睡不好。

虛零境便沒說什麽，領著她進去，看到劉瀟坐在最靠前的位子上，還占了兩個位，淩淺打了個招呼，虛零境落座挨著劉瀟，淩淺就坐在最邊上。

講臺左側的休息室站在兩個帶著工作證的學生，見前排人到齊了，抱著商務筆記本從淩淺這邊發起，淩淺接過來道了句“謝謝”，見那個學生停留在虛老師桌前有些久，一個本子慢吞吞放下，別有深意半含羞看著虛老師，還有一種暫時不想離開的感覺。

淩淺見狀心裏有些不快，把桌上擺著的礦泉水塞回那個學生手裏，見她錯愕回頭看著自己。

淩淺臉色有些不好：“水給你喝吧，感覺你有些口幹舌燥。”

那學生臉一紅，不服氣瞪了淩淺一樣，總算是蹬著步子派發下一位了。

劉瀟打趣：“淩淺，幫你們虛老師斬桃花呢？”

淩淺耳朵一紅，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這種會場工作人員不敬業，如果被他們領導看見可是會挨批了，我是在好心提醒。”

劉瀟顯然不信，當看到淩淺粉紅粉紅的耳垂時，忍不住笑出聲，直到虛零境涼涼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這才悻悻合上嘴，還有些沒趣的哼了一聲。

淩淺靠在靠椅上漸漸睡意上頭，她沒那個精神聽講座，本就不喜歡早起的她支著腦袋迷迷糊糊聽著報社資深總編別扭地操著一口帶客家話的普通話沸沸揚揚談論著“在自媒體盛行下紙媒的出路”問題，一開始還能聽上幾分鐘，到後面撐不住直接歪著腦袋睡過去了。

虛零境在車上睡了一會，精神恢覆了，只是不明白劉瀟無緣無故叫他來參加這種無聊至極的講座意義何在。

劉瀟瞟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讓你來聽的嗎？我只是讓你做一回司機而已。”說完看向淩淺，表示一下作為系主任對這位學生的看重。

當看到淩淺歪著腦袋，睡的可香時，哭笑不得……

虛零境不再理會劉瀟，從檔案袋裏翻出一份文件，劉瀟湊腦袋看過看了一眼：“咦？你不是不樂意做指導老師嗎？當初讓你接個活還死不樂意，現在屁顛屁顛給人家廣告創意大賽做指導老師。”

虛零境涼涼看了她一眼，合上資料：“那我也犯不著操這份心了。”

“別！我的好外甥！你可是在為祖國廣告事業揀出一株好苗子啊！”劉瀟咧著嘴狗腿翻開資料，笑呵呵看著虛零境。

“那你該為祖國好好謝謝我了。”

“……”

會議室中央空調開得有點低，淩淺忍不住把自己抱得更近一些，隱隱約約有人給她蓋上什麽，暖意襲來，她徹底睡死過去。

醒來時講座已經進行到自由問答階段，睡眼松弛看向旁邊，虛零境不知去向，而劉瀟已經坐在她旁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讓你來聽傳媒大咖的講座，認識一下這些業界知名媒體人，你倒是睡的挺香。”

淩淺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蓋上身上的衣服滑了下去，她看了看，是劉瀟的外套，有些感動的淩淺腦袋蹭了蹭劉瀟的胳膊，老師真好，嘻嘻笑著看向劉瀟：“老師，我認識你就夠了啊。”

劉瀟甜滋滋笑著摸摸淩淺的頭，這孩子說話……真討喜。

會後有個簡單的飯局，邀請的是主講人以及一些資深媒體人，虛老師也在其中，淩淺琢磨著該找個什麽借口先行告退。

“淩淺，一起吃飯吧。”劉瀟熱切召喚著她。

淩淺有些困窘：“不太好吧，品級還不夠呢。”

“嘿……怎麽會呢，難道你不樂意？”

淩淺微笑：“怎麽會，那可是我的榮幸。”

劉瀟嘖了一聲：“《紙牌屋》看多了吧，瞧著美腔調調說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

劉瀟吃了癟，輕咳兩聲走上前跟虛零境不知在討論什麽，淩淺跟個小跟班似的在後面，不過劉瀟倒是時不時回頭看她，確保她不被擠散了。

餐桌上，座位也是按資歷大小坐一桌的，淩淺理應被安排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與一群新聞學研究生討論八卦的，但被劉瀟死命摁著坐在虛零境旁邊，她真覺得劉瀟是故意的。

虛零境被這種飯局攪得本就不耐煩，而劉瀟像是沒看見一樣又是添茶倒水，又是安置碗筷。

淩淺見他愈加陰沈的臉，想找個話題解解悶：“虛老師，你跟劉老師是校友嗎？看你們聊得挺歡的，認識很久了吧。”

“嗯，不久。”

淩淺咬咬唇，決定換個話題：“虛老師，平時看你挺累的，代理系主任很辛苦吧。”

“托某人之福。”

無辜受災的劉瀟裝傻斟上茶，還朝淩淺眨眨眼。

莫非……老師是在暗示她轉移話題？

“可我看劉老師當初也沒怎麽忙，我每次去辦公室都看見她在吃零嘴，可悠閑了。”

“嗯？”虛零境睨了眼捂臉的劉瀟，很是感興趣出聲。

淩淺有些責備看向劉瀟：“老師，合著你是把所有工作都積攢起來讓虛老師一個人忙乎了？”

劉瀟瞪了瞪眼，十分委屈，她這個正牌的竟還比不上一個替代的？！

“虛老師，工作再忙也是要註意休息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是？掙了大半輩子的錢到頭來把身體給累垮了，又得用拼身體掙來的錢去填補身體的空缺可惜了不是？”

“淩淺，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老媽子？”劉瀟有些驚訝看著淩淺。

“你很煩。”低沈帶著慵懶癡醉好聽的音色終止了淩淺的喋喋不休。

“喔，對不起。”淩淺眨了眨眼睛，咬著吸管乖乖閉嘴。

淩淺懷揣好心情享受與虛老師這點難得可貴的和平時間，只是，總有人來插一腳，譬如坐在旁邊的這廝。

程選鈺輕輕笑著：“丫頭，你父親就在這附近出差，你知道嗎？”

淩淺有些無奈：“程市長……”

“叫我選鈺就好。”

淩淺無動於衷，磨磨蹭蹭道出一句話來：“程市長，別告訴我爸。”

她不想跟爸爸吵架，也不想向他妥協。

“嗯？”程選鈺饒有興趣挑挑眉。

淩淺磨牙：“我請你吃飯吧。”就知道這些高官厚祿的人不會輕易放過她這個小嘍啰。

程選鈺好整以暇在吃飯，淩淺低著頭犯難，把他們的對話都聽進去的虛零境只是皺了皺眉，像是在想什麽，又像是在疑惑什麽。

回去的時候，劉瀟站在她旁邊問起程市長。

“淩淺，你認識程市長？”

“不認識。”

“那你還請人家吃飯？”

“恩……我在賄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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